Lazure

这里陆离/@小绿和小蓝/渣文·画/海外党中文不好

《森林·下》



原作:笛子Ocarina 《小绿和小蓝》


*OOC属于我


*回忆绿×三分钟蓝


*私设边维


——————————————








1.




他做了梦。




那是一个会议室,挤满西装革履的人。他们要么神色严峻,要么面带轻蔑越过文件冷冷望着他。他感觉到房间里的冷漠无情直压过来,变成猛兽的尖牙利爪,随时准备将渺小无助的他撕成碎片。


他发着抖,等待某个人开口否决自己的未来。




围坐桌边的人群似乎挤了挤,初出茅庐的年轻歌手不小心靠在一个同样身着黑服的男子肩上。他顿时觉得右肩传来阵阵暖意,坚实,可靠,令他放心。那人没有回头,却在沉默不语中用唯一相触的部位传递支持。




没事,你做得到。




沉闷的空气里漂浮着一丝清香,像雨过之后轻亮阳光拨开阴霾,来自身边人的体温让他终于镇定下来,抬起头去迎接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




没事。




他想象他的微笑,穿透葱郁丛林探进他内心;他想象他温柔的话语,飞鸟翻翼划过晴空万里;他想象在这次会议成功结束后,他们举杯欢庆的样子。




我做得到。








睁开眼来的第一道曙光让小蓝有点发蒙,梦境是那样清晰,仿佛他刚刚从黑暗的会议室出来,浑身上下带着冷汗。即使知道这不是真实的,右肩上的温度却一直未褪,火烧似的撩拨他的神经。


他花了很长时间瞪着沾染晨霭的天花板,以及上面因年久失修和炮火烟雾形成的不规则斑纹。




这种梦他已经做了许多次,小蓝会回到还没有出道的日子,和小绿并肩为他们的梦想而奋斗的年纪。那些难耐的生活其实并不长,他所拥有的能力保证了他的未来无限光明,但现在想起来似乎也是非常深刻的体验,尤其是在那个人再也回不来的时候。




他有些难受地用手掌在脸上搓了搓,徘徊在心间的是自最后一次见到小绿时便不去的胀痛。


床铺随着他的动作吱呀作响,小蓝慢慢直起身。




今天的计划是什么来着…


原本打算去的几个战区在他离开的期间战势更甚,换作以前三言两语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在不断的摩擦中升级。纵使他有三分钟的能力,也管不了多久用。




战火不是一首歌就能平息的,那些深入历史与社会的爱憎需要时间去慰抚,和平的种子需要心血去灌溉。




小蓝离开的时间实在太长了。




在私事之外这个事实又给他扣上了精神枷锁。前些年他大致都是在普通民众之间演唱,靠点滴积累渐渐推动和平,但这次为了弥补自己的失误小蓝不要命地往前线跑,目前还没有出太大乱子,但那几台仅有的设备已经快撑不住了,补充的机械远远跟不上损耗速度。




安插音响设备的位置虽然经过精心安排,战场上又有谁能控制炮火不飞往那个方向。交战各方也开始应付士兵们因歌声而魂不守舍的奇怪现象,小蓝的音乐无法最大限度发挥它的功效。




他的睡眠状态越来越不好,总是担忧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小绿...还会记恨他吗?




远处有隐隐爆炸声传来,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2.




“小蓝先生您好。”穿着干练的女记者一手托稳笔记本,一手拿捏一支笔站在他身旁:“我可以在录制开始之前问几个问题吗?”




“如果不是很多的话...好吧。”连帽衫歌手握紧了吉他,细弦扣进指甲缝隙。




当地电视台早就将这个异国人努力维持和平的行动看在眼里,一直试图做一个专访栏目。好不容易快要谈成的时候料不到小蓝突然回国,此次归来自然节目组没有放过他,而采访的日子就定在这天。


“那么,第一个问题。请问,小蓝先生是因为什么才开始推进和平运动的呢?”




理由。


做什么事,都会有人向你讨一个能让他满意的理由。从小到大,都是。




“...我多年以前曾是个小有名气的歌手,在某次活动时偶然策划了在战区提倡和平的演唱会。那是我头一次了解到世界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生活...从那时开始,我就决计要以自己的能力,为他们做点什么...”




综艺娱乐圈可以培养出一条说谎也不打结的舌头,可以让一个害羞内向的人对着满场座无虚席的听众通过麦克风说出“我爱你们”。这段话也是排练过无数次的完美“理由”,为了照顾听者的心情,遮盖那些真实而平凡过度的感情。




所有闪着光芒的声名却抵挡不住点点滴滴的微不足道,最后留在他眼底的还是那个花了整届自习课调换卡牌,然后笑着将他缺失的卡片递进他手里的少年。




其实我是为了惩戒被子虚乌有的光环蒙蔽双眼的自己,为了赎清年少轻狂犯下的过错,为了诉说心心念念却无法脱口的所有遗憾。




其实我并没有那么高尚。开始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我喜欢的那个人,哪怕他再也不知道。




我也,想要偿还。




“谢谢您。那第二个问题...”








综艺圈虽说磨练了小蓝的脸皮,当女记者终于退开将位置让给工作人员的时候他还是松了口气。说谎的负罪感曾经一度麻痹,后来伴随着深刻懊悔又回到小蓝身上。




“今天要录的就这几首吧?”一个当地战员掂着手中几张歌单:“这些天边界比以前局势更动荡,多加小心。”




录制棚有些阴暗简陋,必要机材都贴在角落像和猫躲躲藏藏玩生存游戏的老鼠。小蓝走到预定位置,记者急忙把镜头转向把他框在正中。




他们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小蓝的行动在获取相当数量的支持鼓励的同时也带来相等的反感谩骂。想将战争进行到底的强硬派视他为眼中钉肉里刺,三番五次试图将他抹杀。


这回电视台的来访显然可能成为暴露的关键,但不冒风险怎能获得更多关注以期和平。




小蓝望向镜头,露出一个在大众面前演练过无数次的微笑。他的形象,他的歌声,也许并不是以见得光的手段却毫无疑问能够为许许多多妻离子散家破人亡的人们,带来对明天的希望。




这便是小蓝除过赎罪之外,唯一的存在意义。




轻拨线弦响起熟悉的音调,在手起指落的瞬间却意识到了不对劲。墙那头可怕的轰鸣迎面而来,震得他面前的木柜摔落,正好掩住炽目火光和爆炸中来不及奔逃人们的惊叫哀号。




炎红糅合鲜亮明艳的橙黄,火舌虐舔着地板墙面,每一次呼吸都是那样艰难凝聚着固化烟雾一个劲往肺里血管里钻。小蓝周身都热得难受,仿佛快要蒸发一般。




即将死机的大脑给出了最后的判断:这会是他完结此生的地方,烧得干干净净就连骨灰也在风中烟消云散。


也许是意外的结束带来轻松,泪打湿眼角却浮现欣慰的笑。




我...最终偿完那些债务了么?


假如果真如此的话,在另一个边界里,这样肮脏的我,也是可以和你重逢的吧。




他在胸膛几乎炸裂的疼痛中向幻想中的他张开怀抱,那是燎原荒火中仅此一络的,笃定的,幽凉的绿色。






3.




他全然不顾破碎玻璃直扑桌上的电话机,毫不犹豫地拨出一个号码,虽然对方在提示音响起一声之后便立刻接通,小绿仍然觉得每个瞬间都拉长到让他心跳停滞的地步。




“边境,给我预订一架飞机,”小绿迅速开口报出小蓝的所在地名,像抛出一块滚烫炭火:“什么机型什么价钱都接受,只要能快点到达。”




“是。”




简短,生硬的回答令小绿稍微冷静下来,但脑子还是沸腾了的浓粥,不仅一团浆糊还热得无法思考。无数次在商战中勾心斗角浴血奋战的经验在心爱之人面临生死存亡之际完全派不上用场,他几乎是本能地行动,扯出箱子往里面胡乱塞进一些东西然后冲出家门。




小绿忘记了今日几时会议下周有什么发布会洽谈合作需要什么资料,遗失了一切的漏斗里只剩了最重要的片段在脑海里滚来滚去——初见时抓住他的手不明所以感谢他的少年,戴上那副奇怪眼镜露出纯真笑容的青年,扬手猛击在嘴唇分离后以愧疚和歉意凝望他的男子——




然后一切都被颠覆,细长手指承受着不应该的痛苦负担放在吉他上手的主人坐上沙发弹唱永远达不到三分钟的歌。




在最后的残片里他看到,自己是那样冷酷无情地将他压在身下。




他知道他们是不同的存在,然而骤起的绝望自责却是直指同一个身影。


他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来了!




小蓝!




你,不能有事!




他拒绝相信小蓝已经殒命的可能,如同他以前认为只要分付所有给予一个人记忆这样的礼物他便会在心里铭刻自己的模样;如同他试图用曾经的伤痕捆绑无辜的替身将他留在身边。




他彻头彻尾是自己的罪人,又以爱恋为名给恶魔披上天使的白羽。


这次错过,那大概他的罪恶便永远洗刷不清了。




小绿寄予全部期冀的边境的行动能力并没有令他失望,边境在调好飞机,找到其他人代驾把小绿带往飞机搭乘处的同时甚至为他办理了出入境手续。这种事原本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却借着这位老总的名号穿过法网。




不再顾什么法律,不再顾什么大局。


他是无论如何也要赶到的。




如果他能够及时抵达青年身边握住那只饱受折磨却从不抱怨的手,那时间将倒流至当初;他不会只为一时任性放纵自己,而是用世间他能调动的所有温暖为青年筑起守护的盾牌,与那属于天海的颜色共渡梦想的狂涛劲浪。




那时任何人都不必愧疚。过去是无法忘却的苦果,但抵不过未来携手并进的可能。








4.




“边境!”红头发小个子气急败坏地吼道,他需要仰视才能看清这位老总司机的尊容,因此训斥根本达不到他所期的效果。但他想说的还是憋不在肚子里。




“你怎么随随便便就把绿总放走了呢!马上找飞机这种事怎么能一口答应下来?你没带脑子的吗??下午的会议怎么办?下周的发布会怎么办?现在这个行业火了所有人都在找空钻看我们笑话!你不着急吗?要是因为你公司这次商谈不顺利最后垮了怎么办?你担得起吗???”




“一维,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只听从上司的安排。”




“我不是你上司?绿总秘书不算你上司?你牛逼你了不起?你代替绿总出席会议试试?”




“我可以的。一维,会议资料给我。”




小个子秘书瞠目结舌地看着边境借身高优势从他怀里取走文档,看着这位再怎么无理取闹也没被炒鱿鱼的司机再理所应当不过地往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你不来吗,一维?”见他愣在当场,边境回过身问道,淡蓝色瞳仁里居然是关心的神色:“绿总说他不在的时候公司暂时交给我——还有你。我需要你的帮助,一维。处理文案和预想方针我还可以胜任,但是关于公司近况和细节我知道的没有你清楚。”




“...你...说什么?”




“我需要你的帮助。”边境重复了一遍,“没有你,下午的会议不可能成功。”




一维完全不知所措,此刻他因为受到非比寻常的重视感到震惊以至于推迟了幸福感的降临。至于对公司前景的担忧,在那脑袋里完全被惊讶压倒。




“你不来吗?”




“我来!我马上来!”




恢复生龙活虎的秘书急急跟上司机的步伐,在心里过着原先拟定的计划。我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来。他暗暗发誓。






5.




小绿并没有被允许进入重症监护室。虽然边境选来的飞机跟它的大小比起来飞得足够四平八稳,在毫无心理准备下的沉重打击后的十几个小时旅程还是带来了极度不适。




多亏他的秘书和司机鼎力相助,小绿得以在到达目的地后立刻获取小蓝的信息。生死不明的小蓝现在躺在某某医院的急救室里,当地最好的医生护士正在抢救这位曾经挽救人命无数的功臣。




当地人对小蓝的敬重就写在眼里,他们会尽全力以让他活下来——这一点小绿毫不怀疑,但是,小蓝的伤实在太严重了。




落倒的立柜机缘巧合挡住了大部分冲击,保护小蓝不吸入过多烟雾却在同时大力击碎了右侧肩胛骨。断掉的骨头并不止这一处,烧伤遍布也全身,只是伤者在失去意识之前曾不知为何往墙角伸过身体,因此对于弹唱歌手而言最为重要的手指和脸烫伤还算轻微。




他看见那个插满管道绑着重重绷带的人,静静躺倒在床上,心电图绘出不很稳定的曲线。没有人能断言他是否会脱离危险,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种事向来与患者的求生意志挂钩。




小绿所能做到的只有隔着无菌室一遍又一遍地重复伤者的名字,祈祷奇迹发生。他做不到紧握小蓝的双手,便以双眼遍布的血丝为他从未相信的上帝献上诚挚。




有个人问他,你和小蓝是什么关系。




“是恋人。”他干哑的嗓子挤不出更多词语便哽住,眼睛却没有离开过在生死边缘徘徊的身影。




怎样都好。


只要你能够回来。




我要亲口承认那些被始终忽略的事实,但愿一切还未为时过晚。








6.




“边境!我们做到了!”秘书向高个儿男子露出难得一见的灿烂笑容,孩子般小小地原地蹦哒了一下,那双红褐色眼里像是飘飞着火花,边境禁不住也扬起嘴角。




“你做得很好,一维。”




沉浸在拓展公司市场的喜悦中的一维没有计较边境用了上司的口气。在绿总身边待的时间也不短了,但这位精炼能干的老板总能将活儿一手包揽,他基本上是在处理杂余事物,久而久之也挫了锐气。


他自认不够精细,奋勇争先的气势也有些欠缺,不过在照管公司方面,即使是跟高级管理层相比他也算是精英。




这是他一直以来默默无闻的小小自负,此刻终于开花结果,可以想见一维有多高兴。




不过他这种幸福没能持续多久。




“接下来就是发布会了!哎可是发布会没有绿总出席怎么能行啊…”一维突然又想起来烦心事,刚刚高涨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他滑着平板电脑上出现的条条框框,一件新闻忽地弹出映入眼帘。




“...技术公司老总撇下会议擅自出国,疑是与前歌坛巨星扯上关系...”




“这是什么??”




一维的双眼瞬间瞪成铜铃,写满诧异与难以置信。边境从后面凑过来,他忆起许久前在机场看到那个拎着吉他的男子和几个月来小绿的奇怪外出,他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从一开始便知道了,仅仅是认为开口的时机未熟而已。




与此同时电话铃声大作,来自多方媒体。透过办公室玻璃边境看到员工们的焦急,恰似火灾现场不晓得该怎么办的民众。




该来的总是会来。




他看了一眼一维,单薄的肩膀抖得厉害,这副担子,本来不应该压在那里的。




“我还在这里。”边境说,唤醒秘书走丢的魂,“既然都闹到这步,行动得迅速点。我来拟个计划。”








该来的总是会来。




小绿苦笑着关闭手机屏幕。他早已料到早晚一日事会如此,因而几个月来行事都非常谨慎。




想想看吧,就算抛开性别问题不谈,一个几年前曾红极一时后又突兀从娱乐圈销声匿迹的歌星与一个事业蒸蒸日上正处意气风发当下的年轻科技企业老板正在交往——这将是多么劲爆的新闻。




只有走到这一步——直到小蓝出了生命危险之后他才敢丢弃多余的谨小慎微,甚至他们连媒体上大肆炒作的关系都算不上。




以后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假如...他们之间还有假如这个词的话,他不会再耍脾气任他冲出家门,他会放纵小蓝并给予他最大方便完成他的梦想,不过与之前不同的是,他自己,也会守在小蓝身边。




无论你受了什么伤,无论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那样的你,我一直都爱着。








7.




没有声音。没有颜色。没有光亮。




小蓝沉没在绝对的漆黑里,脸侧却传来微小动作,仿佛有人为他轻柔戴上眼镜。语音和色彩在回归,从眼镜边角轻轻磕碰鼻梁额角的地方。




谁?


那是什么?




他记不起来什么时候自己戴过眼镜,小蓝的视力一向很好。那么好像这是自己的幻觉?合成的形象又是在哪里见到的呢?




陌生的记忆呼啸进入脑海,是某一次他偷偷试戴那个人床头眼镜时的结果。




那时...我很快放下了,看到的事也很模糊……




风声在逐渐扩大,小蓝看到黄昏时分晦暗深蓝与漠然灰红交汇一处。一个他不认识的自己和一个他很熟悉的男子纠缠着,然后响亮搏击声贯穿周遭事物。




他终于看懂,眼睛深处液化的情感由此泛滥成灾。




小绿为他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牺牲了什么。他向来只是被动接受,从未思考理由,这也算是自我保护的一部分吧,大概。他看到那个人默默转身离去,背影沧桑。




那不是谁的过错,只怪命运过于戏剧化将一切打偏轨道掉进无尽深渊。


他却在这可怕的深渊找寻到雾霭茫茫后的纯净阳光,越过心中密林重叠的枝桠向他挥手。




如果,哪怕有一次如果,他会在密集的树林间朝那唯一的救赎奔跑,站在那里再不离开。那便不是谁与谁的无理取闹逢场作戏,而成为两个人携手同行的未来。




一定...要做到。




他在那召唤中慢慢惊醒。








8.




“小蓝?你在干什么?”




青年浑身一个激灵,重伤未愈的肩膀立刻牵扯到各个部位,散了架似的疼。他好一阵缓不过来,伏在床铺上瑟瑟发抖。




“你...!等等我去叫医生!”




“啊哎...不用了小绿,马上就好了!”




争辩无效,黑衬衫男子最终带着白褂医生回来,满面担忧和怒容站在他的床头,在医生为小蓝检查身体的时候嘴里一直嘀咕念叨。




”我说了伤好之前不让他们给你纸笔的,为什么还会这样?你自己的身体你不上心点?”




“小绿,”蓝眼睛向上瞟着,可怜巴巴地望向他:“我想在住院期间把下个时期的歌写出来...还有你今天不是在国内有事要处理吗…怎么过来了…”




“如果我今天不来你不就写到底了?像这种不守承诺的人不突击检查怎么能行?”




“...小蓝先生没什么大碍,主要是肩关节被扭了,我已经纠正过来了。今天只要好好休息休息就可以。”




“你确定他没事?”




“是的。”




“那请你离开一下,我有话要对他说。”




打发掉医生,小绿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在伤者床边,他仔细打量着那张留着火灾印记的脸,手上的水泡伤疤,重新长出还有些参差不齐的头发,还有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有更多可怕伤痕,不少还没有治愈。




经历过三场大手术和两场皮肤移植又动了数不清的小刀子,歌手总算是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来。他的相貌再不比从前,却多了说不出的成熟以及相称的坦荡。




认真的眼神令小蓝有点毛毛的,他也不安地查看小绿的表情。小绿的公司因为他闹出了不小的事情,小绿也因此奔忙得几乎没时间合眼,但每当他试图问起细况,总是被敷衍了事。




不过小蓝也猜得到究竟是什么问题。




“你根本不用过来的!我受伤的事根本与你无关!你的公司本来都那么好了的!


“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有一次他忍不住向前来探视的小绿叫道,这句话在他满身疮痍的身体里兜兜转转了好久好久,才最终脱口而出。




他到现在还记得小绿的复杂神色。懊悔,庆幸,欣慰,痛苦,喜悦。还有他一直不敢承认的爱意,全部泛滥在深邃的绿眸当中。




“我不后悔这样的选择。”小绿轻轻开口,“这个公司原本也不是为了自己赚钱而开。要是说我有什么后悔的事,那就是我不该放着你不顾...


“你是个很高尚的人,小蓝,反而是我的所作所为配不上你的理想...我早该这么说的。”




他被哽住,待他反应过来愧疚地想要道出令自己涉险的终极理由,唇舌已被轻柔堵住。对方小心翼翼不去碰触他伤痕累累的身躯,只是一点点将柔软推进,融化进彼此心间。




他们都知道那双方都心知肚明的秘密仍旧树立在两人面前,但无人介意在这种瞬间心甘情愿地沦陷,仿佛时光从未流逝,他们又回到许久以前如梦般的过往。


属于各自的过往。




在小蓝复健期间,小绿尽管忙得焦头烂额但还是抽出时间往这边跑,到底这种跨越南北半球的长途飞行无论时间身体还是资金方面都太不现实,待小蓝体征稍微稳定之后小绿还是把他接到了国内。这给媒体提供了新料,不过有小蓝的公益活动铺垫在先,也没能闹得沸沸扬扬。




新闻中的评价在变,小绿也从初始被痛骂的包养歌手的金主恢复至在行业最前线奋斗的年轻企业家,甚至有杂志正面点评两个人舍生忘死的英勇事迹。




现在情势稍为安定,小蓝又开始记挂那头的战火。他的动机不再是为了另一个世界还情还债,而真正成了为和平而努力。




于是便有了这样的局面。




小绿从小蓝的手掌下抽出他刚刚在写的东西和落在地上的一个透明纸夹。不守规矩的罪犯低下头以免碰见那双绿眼,他便也不会看到碧池中漾过波涛无限。




“这是...”




小绿感慨地盯着纸夹中略泛黄却被精心保存的纸页,那是几张歌谱和演唱会的传单,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工整细致,处处透露落笔人的严谨认真。




这是小绿的字体,唯一不同之处便是纸上的字是由圆珠笔写成,而他自己习惯使用钢笔。




“你别生气...”病人的声音微微颤抖:“我只是想把原来写过的歌翻译成那边的语言...现在他们虽然会被我的旋律吸引,但是语言不通的话很难立刻打动人心。在战争里没什么比时间更金贵了…我又马上写不出来新歌,只好搬旧的...”




“字很好看嘛。”




“诶?”小蓝始料不及地抬头,终于发现小绿眼中没有恨恼只剩温暖。




“是那个‘小绿’给你写的,对吗?”




“你...别明知故问啊…”




他没有作答而是慢慢读过去,感受中间默默无闻的深情。


——即使是你最心爱的人,心中都会有一片你无法到达的森林。*


一句话突然跳进脑海,小绿禁不住展开微微笑意。




他非常庆幸自己这般幸运,小蓝心中那片他无从涉足的森林中居住的是另一个自己。




而他,也便是如此。




他会爱下去的,连同那个人的份,一起。




“小蓝,我决定在那边开个分公司。总部的事情可以交给边境和一维,这些日子我一直盯着他们,那两个人加在一起的话创新精神和行动能力都是相当不错的,只要有时去看看就行。我在国内发展之外还有些想做的。”




“那是什么?”




“关于你的能力,一个人远远不能把它发挥到极致。我想给你提供技术支持好让更多人听到你的声音,让战火平息得更快。现在初步建立了几个方案,都还是比较幼稚的技术幻想,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会成功的。”




小蓝愣愣地望着那张恬然自信的脸,他总是这样包容他,为他默默撑起暴雨飘摇中的伞。他简直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让他这样对待。




小绿看到恋人眼底的羞涩犹疑,终于避开所有可能磕碰的痛处将小蓝拥入怀中,手指轻缓地攀上对方羞红的脸颊。




“这次会做到的。


“我们会一起实现梦想。”




他终于控制不住泪的方向,一丝温暖咸涩顺着相触的脸廓滑落。




这是为了那道在深暗森林边缘朝他挥手的阳光。


他知道。






【F.I.N】




*出自村上春樹

评论(13)
热度(96)
  1. 共4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

© Lazure | Powered by LOFTER